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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政局及士人之遭际

时间:2011-04-11 16:54 来源:www.lunwen163.com 作者:163论文网 点击:
 摘 要:唐末的混乱政局较其前更恶性发展,并有异同之处。唐末牛李党争已经结束,但朝官间矛盾更突显,而宦官和藩镇问题仍然存在,且更恶化严重。此时宦官更为专权跋扈,不仅主宰朝官的命运,甚至握有废置皇帝之权。而其时南司则反击更烈,且宰相崔胤又密结强藩朱全忠大肆捕杀韩全诲等大批中人,杀戮宦官几尽。藩镇问题也更复杂而矛盾纠结,强藩多挟天子以自重,勾结个别权臣,贬诛朝士。在此政局下,战乱频仍,灾荒连年,士人们处境更为艰难险恶,运途多乖,遂有漂流奔避、艰于一第,遭贬杀、退隐、人道、远避他方等不同命运。  关键词:唐末政

   
  晚唐约八十年的政局,论者时有笼统简略论及,然而其中起自乾符中至唐亡的唐末三十年政局究竟如何,与其前政局又有何不同与特点?在此政局下士人们的遭际又如何?这些问题则未见有较专门详细的论述。本文即以较翔实的史籍记载等资料展示唐末之政局,揭橥其与其前政局之异同与特点,并兼略论此政局下士人之遭际。
  
  一、唐未政局的特点
  
  有唐推行科举制,读书人得以登第人仕,在仕途上较有发展空间。诚如《唐摭言》所言:“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以此登科士人甚至官登宰执,权重名扬,可谓飞黄腾达。不过士子们的命运也随各时期政局之清明或混乱而不同。比较唐代各时期,大致初盛唐士子们的遭际较中唐为好,盛唐而下,则大有每况愈下之概;至唐末(此处指唐僖宗乾符至唐哀帝)可谓士人们频遭恶运之时。究此之故,乃与其时政局更混乱无序、动荡险恶直接相关。
  那么这种混乱动荡险恶之政局具体又如何?我们认为唐末政局是上一时期政局的恶性发展,并有异同之处。
  与中唐、晚唐前中期不同的是,唐末王仙芝、黄巢起义使唐王朝乃至整个社会剧烈动荡不安,造成严重破坏。黄巢之乱平定后,各强藩割据、反叛频发,并轮番勾结权臣或宦官以挟持唐昭宗,甚至弒杀昭宗、哀帝,以梁代唐。这一历史大背景下的混乱险恶是此前时期所不能比拟的。即就广明之乱所造成的乱象,如僖宗谕河南方镇诏所云:“南至寿、庐,北经曹、宋。半年烧劫,仅十五州;……诸道发遣将士,同共讨除,日月渐深,……虚费糇粮,州县罄于供承,乡村泣于侵暴。”中和三年(883)四月,唐军收复长安,杨复光上章云:“贼首黄巢,……驱我蒸黎,徇其凶逆。展鉏鹤以成锋刃,杀耕牛以恣燔炮,魑魅昼行,虺蜴夜噬。……物无不害,恶靡不为,豺狼贻朝市之忧,疮痏及腹心之痛。遂至毒流万姓,盗污两京,衣冠衔涂炭之悲,郡邑起丘墟之叹。”
  除上述整个社会战乱、动荡的大背景外,唐末朝中的混乱、矛盾、险恶也尤甚于以前。中晚之际,如史学家所总结的存在南北司的矛盾、藩镇的叛乱以及牛李党争三大问题。在此三方面,固然牛李党争在唐末已经消失,但此时朝官之间的矛盾严重存在,而南北司的矛盾、藩镇的叛乱且较其前有所变化加剧,显得更为激烈、复杂与严重。唐末政局的这种特点,是有充分的历史事实可说明的,以下即择要说明之。
  
  二、宦官的极端专权跋扈
  
  唐末宦官更为专权跋扈,不仅主宰着朝官的命运,甚至掌握着皇帝的命运与废置。从僖宗到昭宗,先后主宰朝政的有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张彦弘等五位主要宦官。他们掌握着百官甚至皇帝的命运,故《旧唐书·僖宗纪》史臣言:“恭帝冲年缵历,政在宦臣,惕励虔恭,殷忧重慎。”且择述主要宦官之作为,以见其权势与横行。
  田令孜自僖宗即位即为左神策军中尉。僖宗尚为王时与令孜同卧起,“帝资狂昏,故政事一委之,呼为‘父’。”僖宗因“荒酣无检,发左藏、齐天诸库金币,赐伎子歌儿者日巨万,国用耗尽。令孜语内园小儿尹希复、王士成等,劝帝籍京师两市蕃旅、华商宝货举送内库,使者监閟柜坊茶阁,有来诉者皆杖死京兆府”。他还蒙蔽僖宗,贩卖官爵,以权乱天下,《新唐书·田令孜传》载:“令孜知帝不足惮,则贩鬻官爵,除拜不待旨,假赐绯紫不以闻。百度崩弛,内外垢玩。……是时贤人无在者,惟佞鄙沓贪相与备员,偷安噤默而已。”
  杨复恭乃代田令孜而起的大宦官,《新唐书·杨复恭传》载:“僖宗出居兴元,复为枢密使,制置经略,多更其手。车驾还,遂代令孜为左神策中尉、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僖宗崩,他“定册立昭宗,赐铁券,加金吾上将军,稍攘取朝政”。大权在握时,他“以诸子为州刺史,号‘外宅郎君’;又养子六百人,监诸道军。天下威势,举归其门”。其诸子仗其势而傲视朝廷,“杨守贞为龙剑节度使,守忠洋州节度使,皆自擅贡赋,上书讪薄朝政”,可谓父子权倾天下。
  宦官们专权横暴,对抵制其倒行逆施之朝官乃至军士则严加迫害,甚至杀戮。
  田令孜专权横暴,“左拾遗侯昌蒙不胜愤,指言竖尹用权乱天下,疏人,赐死内侍省”。时僖宗倚重宦官,轻朝士,更使得宦官专权独断。孟昭图颇为不满,上疏极陈:“‘君与臣一体相成,安则同宁,危则共难。昔日西幸,不告南司,故宰相、御史中丞、京兆尹悉碎于贼,唯两军中尉以扈乘舆得全。今百官之在者,率冒重险出百死者也。昨昔黄头乱,火照前殿,陛下惟与令孜闭城自守,不召宰相,不谋群臣,欲人不得,求对不许。……’疏人,令孜匿不奏,矫诏贬昭图嘉州司户参军,使人沉于蟆颐津。”对于指责他的将士,田令孜亦以杀戮为快。当黄巢陷东都,田令孜因其兄陈敬瑄为西川节度使,即“奉帝西幸,……至咸阳沙野,军十馀骑呼曰:‘巢为陛下除奸臣,乘舆今西,秦中父老何望?愿还宫。’令孜叱之,以羽林骑驰斩,即以羽林白马载帝,昼夜驰,舍骆谷”。因大劳将士而不及捍蛮有功之黄头军,故黄头将郭琪对令孜曰:“‘军容能易偏惠,均众士,诚大愿也。’令孜嘻,怒曰:‘知之。’密以酖注酒中,琪饮已,驰归,杀一婢,吮血得解。”
  杨复恭也是一位置不满、反对者于死地的残忍宦官。《新唐书·杨复恭传》载:“王环者,恭宪太后弟,求节度使”,“复恭不欲分己权,白为黔南节度使,道兴元,而兄子守亮方领节度,阴敕利州刺史覆环舟于江,宗属宾客皆死,以舟自败闻。”孔纬以宰相之尊,也因敢触其锋而险遭谋杀。史载:“复恭常肩舆抵太极殿。宰相对延英,论叛臣事,孔纬曰:‘陛下左右有将反者。’帝矍然。纬指复恭。……会纬出守江陵,乃使人劫之长乐坡,斩其旌节,赀贮皆尽,纬仅免。
唐末宦官甚至敢于焚烧宫室,胁迫帝王离京出幸。田令孜之专权无礼,激起藩镇将士兴兵讨伐,他于强藩李克用逼京师时,“乃焚坊市,劫帝夜启开远门出奔”。出逃时,他“命火宫城,唯昭阳、蓬莱三宫仅存”。而在王重荣等人“连章请诛令孜,而驻凤翔”时,“令孜请帝幸兴元,帝不从,令孜以兵人寝,逼帝夜出”。令孜胁逼僖宗,令朝士们极为愤恨厌恶,故“宰相(萧)遘率群臣在凤翔者表令孜颛国煽祸,惑小人计,交乱群帅,请诛之”。可惜僖宗仍不省悟。

  昭宗也免不了被宦官劫持离京之命运,而且更为狼狈。由于韩全诲等宦官为唐昭宗所忌恨,并与 宰相崔胤等朝官矛盾激化,“全诲等惧帝诛己,与继诲、彦弼、继筠交通谋乱”。崔胤即联合强藩朱全忠拟歼灭之,“全忠取同州,汴兵凡七万威震关中。全诲等泣奏曰:‘全忠且至,欲胁陛下幸关东,……愿至凤翔,合义兵讨元恶。’帝未许,方在乞巧楼,全诲急,即火其下,帝降楼,乃决西幸。彦弼等以帝未即驾,愈悖、宫中禁索苛亟,帝与后相视泣,宫人私逃出都,民崩沸,……全诲逼帝出,惟皇后、诸王数百骑为卫,……全诲等遂火宫城。”其实昭宗遭宦官迫胁离京之祸早在乾宁二年(895)七月就发生了。其时,两军中尉骆全瑾、刘景宣即借口李克用进逼,胁迫昭宗出幸。其属下乃伙同“同州王行实纵火剽东市,请上出幸”。乱军之“矢及御座之楼扉。上惧,下楼与亲王、公主、内人数百人幸永兴坊李筠营……其日晚,幸莎城镇。京师士庶从幸者数十万,比至南山谷口,暍死者三之一。至暮,为盗寇掠,恸哭之声,殷动山谷。”
  后来,刘季述与王仲先为左右军中尉,刘季述更是一位敢于幽禁废掉昭宗的宦官。为了达到尽诛百官、弑帝、挟太子令天下之目的,他演出了一幕废弃昭宗的恶剧。史载:“季述等愈自危。……乃外约朱全忠为兄弟,……因矫皇后令曰:‘车让、谢筠劝上杀人,禳塞灾咎,皆大不道。两军军容知之,今立皇太子,以主社稷。’黎明,陈兵廷中,……人思政殿,遇者辄杀。帝方坐乞巧楼,见兵人,惊堕于床,将走,季述、仲先持帝坐,以所持扣杖画地责帝曰:‘某日某事尔不从我,罪一也。’……季述出百官奏,曰:‘陛下瞀,倦于勤,愿奉太子监国,陛下自颐东宫。’……后以传国宝授季述,就帝辇,左右十余人,人囚少阳院。季述液金以完鐍,师虔以兵守。……帝衣昼服夜浣,食自窦进,下至笔纸铜铁,疑作诏书兵器,皆不与。方寒,公主嫔御无衾纩,哀闻外廷。”
  宦官专权跋扈,迫害朝官乃至皇帝,使朝政更为混乱,自然引起南北司之间严重的对立,朝官仇视宦官,力图尽除之。僖宗时,孟昭图不满田令孜之专权,排斥朝官,曾上疏云:“且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陛下固九州之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司岂悉忠于南司?廷臣岂无用于敕使?……安有天子播越,而宰相无所豫,群司百官弃若路人?”昭宗和朝士们与宦官杨复恭的矛盾也更趋激化,“于是宰相韦昭度、张浚、杜让能等为帝言大中故事,抑宦官不假借,帝亦稍厌复恭横恣。”后来宦官“全诲、彦弘及彦弼合势恣暴,中官倚以自骄,帝不平,有斥逐者,皆不肯行”,这自然引起宰相崔胤的愤恨,故“固请尽诛之”。上奏云:宦人“参掌机密,至内务百司悉归中人,共相弥缝为不法,朝廷微弱,祸始于此。请罢左右神策、内诸司使、诸道监军。于是中外宦官悉诛”。”《新唐书·韩全诲传》更记下当时宦官被屠杀情景:“(崔)胤、(朱)全忠议,尽诛第五可范等八百余人于内侍省,哀号之声闻于路,留单弱数十人,备宫中洒扫。”
  
  三、最为惨烈的藩镇之祸
  
  僖宗朝,由于急务在于镇压黄巢军,各路强藩尽管互有矛盾,有的也不无谋夺皇权之野心,但尚能大致听命于皇朝。但到大敌已灭,昭宗即位不久,藩镇间之矛盾激化,并多有觊觎皇朝之争夺战,以致不仅朝命不行,皇帝被架空,而且互相挟持天子自重,最后朱全忠干脆弑天子而夺权。可以说有唐史上,唐末最后十几年是藩镇之祸最为惨烈的时期,而昭宗更是蒙受藩镇之难最惨酷的末世之君。我们也列举事例以见此时藩镇之祸。
  乾宁二年,河中节度使王重盈死,军中以其兄重简子珂出继。如此则引起王氏之族王珙、王瑶也来争夺河中之权,上言昭宗“请选大臣镇河中”。又拉来朱全忠、王行瑜、李茂贞、韩建等强藩为援,而王珂也“遣使请婚于李克用”为倚靠,李克用遂荐王珂于昭宗。然昭宗不允各方之请,王行瑜遂怒,使其弟行约攻王珂,李克用也遣李嗣昭援之,击败王珙于猗氏,掳获其将李墦。各藩镇互斗后,“三镇衔帝之却其请也,连兵犯京师,谋废帝、诛执政而立吉王,固请授珙河中。克用闻之怒,以师讨三镇,瑶、珙兵引去。克用拔绛州,斩瑶而屯渭北,败行约朝邑。”后来又演变为各勾结宦官以逼昭宗出逃之混乱局面,史籍载云:“行约走京师。弟行实在左军,共说枢密使骆全瑶,谋挟帝幸邻。右军李继鹏以告中尉刘景宣,二人,茂贞党也,欲以兵劫全璀等,请帝幸凤翔。两军合噪承天门街,帝登楼谕和之,继鹏怒,辄射帝,纵火焚门,……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盐州六都兵从帝出启夏门,次于郊。两军惮盐州兵锐,各走其军。帝次莎城,百官继至,……徙石门。民匿保山谷间,帝每出,或献饴浆,帝驻马为尝,民皆流涕。”此后藩镇间之谋乱、争夺攻伐,昭宗为各强藩所逼与劫持,景况十分狼狈之记载在《旧唐书,昭宗纪》中可谓不绝于史,我们仅择一二记载以见一斑。
  乾宁三年(896)六月,“李克用率沙陀、并、汾之众五万攻魏州,及其郛,大掠于其六郡,陷成安、洹水、临漳十余邑,报莘之怨也。凤翔李茂贞怨国家有朱玫之讨,绝朝贡,谋将犯阙,天子命覃王治兵以俟变。是月,茂贞上章,请以兵师人觐。上令通王、覃王、延王分统安圣、捧宸、保宁、宣化等四军,以卫近畿。丙寅,凤翔军犯京畿,覃王拒之于娄馆,接战不利。”乾宁三年七月,“岐军逼京师,诸王率禁兵奉车驾将幸太原。癸巳,次渭北。华州韩建遣子充奉表起居,请驻跸华州,乃授建京畿都指挥、安抚制置、催促诸道纲运等使。……丙申,驻跸华州,以衙城为行宫。时岐军犯京师,宫室廛阊,鞠为灰烬,自中和已来葺构之功,扫地尽矣。”乾宁四年(897)八月,“韩建与郃、岐三镇素有无君之迹,……乃与知枢密刘季述矫制发兵,围十六宅。诸王惧,披发沿垣而呼曰:‘官家救儿命!’或登屋沿树。是曰,通王、覃王已下十一王并其侍者,皆为建兵所拥,至石堤谷,无长少皆杀之,而建以谋逆闻。寻杀太子詹事马道殷、将作监许岩士,贬平章事朱朴,皆上所宠昵者。”
藩镇跋扈横行随时而加剧,至天复元年(901),“朱全忠既服河朔三镇,欲窥图王室篡代之谋”,遂加紧篡代步伐,同各藩镇如李茂贞等争夺控制昭宗。他们各自勾结朝中大臣或宦官,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目的。《旧唐书,昭宗纪)载:“李茂贞自镇来朝,……时中尉韩全诲及北司与茂贞相善,宰相崔胤与朱全忠相善,四人各为表里。全忠欲迁都洛阳,茂贞欲迎驾凤翔,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天复元年十一月,昭宗被宦官韩全诲等人挟持出幸风翔,而崔胤又勾结朱全忠以迎驾为借口以兵来夺昭宗。双方争夺一年多后,最后以李茂贞失败,宦官韩全诲、张彦弘等人被诛,朱全忠控制昭宗回京师告终。此后朱全忠完全掌控了皇帝与朝政,遂于天祐元年(904)将昭宗挟持至洛阳,随后弒杀,另立唐哀帝。当昭宗被迫离长安时,史籍记载:“全忠令长安居人按籍迁居,彻屋木,自渭浮河而下,连甍号哭,月余不息。秦人大骂于路曰:‘国贼崔胤,召朱温倾覆社稷,俾我及此,天乎!天乎!’”又记昭宗被弒情景云:“是夜二鼓,蒋玄晖选龙武衙官史太等百人叩内门,言军前有急奏面见上。内门开,玄晖每门留卒十人,至椒殿院。贞一夫人启关,谓玄晖曰:‘急奏不应以卒来。’史太执贞一杀之,急趋殿下。玄晖曰:‘至尊何在?’昭仪李渐荣临轩谓玄晖曰:‘院使莫伤官家,宁杀我辈。’帝方醉,闻之遽起。史太持剑人椒 殿,帝单衣旋柱而走,太追而弒之。渐荣以身护帝,亦为太所杀。”唐帝等人被杀之惨烈,朱全忠之专权横暴,唐末藩镇之强横以灭皇朝,昭昭明矣。
  
  四、朝官间的激烈矛盾与內斗
  
  和牛李党争那样党派色彩明显,规模大,时间长,造成政局巨大动荡不同的是,唐末朝官间的激烈矛盾内斗规模较小,时间也较集中在唐昭宗时期,并且以崔昭纬、崔胤、柳璨等为代表与强藩或宦官勾结陷害屠杀诸朝臣为特色,其残酷则实不亚于牛李党争。今亦以具体史载说明之。
  景福二年(893)九月,强藩李茂贞逼使昭宗斩观军容使西门君遂、内枢密使李周潼,令李茂贞收兵归镇。而茂贞则陈兵临皋驿,“数宰臣杜让能之罪,请诛之”。逼得昭宗贬杜让能并赐自尽,其弟户部侍郎杜弘徽亦坐让能赐死。乾宁元年十月,昭宗将拜李蹊为宰相,但“刘崇鲁出班而泣,言蹊奸邪,党附内官,不可居辅弼之地,由是制命不行”。《资治通鉴》乾宁二年五月载,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二藩镇奏曰:“‘南、北司互有朋党,堕紊朝政。韦昭度讨西川失策,李谿作相,不合众心,请诛之。’上未之许。是日,行瑜等杀昭度、谿于都亭驿,又杀枢密使康尚弼及宦官数人。”这些大臣被杀,其实正是“性奸纤,忌前达。内结中人,外连藩阃”之宰臣崔昭纬等人朋党,勾结宦官与强藩陷害杜让能等诸大臣所引起,其具体原由《旧唐书·韦昭度传》揭示云:“杜让能为凤翔所杀,复委昭度知政事,与李谿并命。时宰相崔昭纬专政,恶李谿之为人。降制日,令知制诰刘崇鲁哭麻以沮之。……明年春,复命谿同平章事,昭纬不胜其忿。先是,邠州王行瑜求为尚书令,昭度奏议云:‘国朝已来,功如郭子仪,未省曾兼此官。’……崔昭纬宗人铤,曾为行瑜从事,朝廷每降制敕,不便于昭纬者,即令铤诉于行瑜,俾上章论列。……至是李谿入拜。昭纬谓铤曰:‘前时尚父之命已行,而昭度沮之,今又引谿同列。……恐复有杜太尉之事。’……其年五月,行瑜、茂贞、华州韩建以兵入觐,面奏昭度、李谿之奸邪,请加谴逐。制敕未行,三镇兵害昭度于都亭驿。”这一宰执勾结藩镇迫害大臣的内幕,昭宗是明了的,故其后下制文:“其有任崇柱石,位重台衡,或委以军权,或参诸宥密。竟因连谤,终至祸名,郁我好生,嗟乎强死。……其杜让能、西门君遂、李周潼已下,并与昭雪,还其爵秩。韦昭度顷处台司,每伸相业,王行瑜求尚书令、独能抑之,致于沉冤,谅由此事。李蹊文章宏赡,迥出辈流,竟以朋党之间,挤于死地,凡在有识,孰不咨嗟。”又敕:“崔诞与昭纬去年朋党,交结行瑜,构合祸胎,原由此贼。”
  朋党在昭宗之世愈演愈烈,接着尚有崔胤勾结强藩朱全忠陷害诸朝官的内斗。《新唐书·崔胤传》载:“帝之在凤翔,以卢光启、苏检为相,胤皆逐杀之,分斥从幸近臣陆康等三十余人,……帝动静一决于胤,无敢言者。”L2”崔胤陷害诸臣,是以诬陷诸人勾结藩镇,与宦官结党为罪名的。故其“怒(陆)康代己,诬奏辰党庇(李)茂贞”,又诬王抟与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三人中外相结”。C3”实则崔胤勾结朱全忠陷害诸大臣的内中原由《新唐书,崔胤传》揭橥云:“陆康当国,时王室不竞,南、北司各树党结藩镇,内相凌胁。胤素厚朱全忠,委心结之。……会清海无帅,因拜胤清海节度使。始,(崔)昭纬死。皆王抟等白发其奸,胤坐是赐罢,内衔憾。既与抟同宰相,胤议悉去中官,抟不助,请徐图之。及是不欲外除,即漏其语于全忠,令露劾抟交敕使共危国,罪当诛。……而赐抟死,并诛中尉宋道弼、景务修,由是权震天下,虽宦官亦累息。”故史云:“胤恃全忠之势,专权自恣,天子动静皆禀之。朝臣从上幸凤翔者,凡贬逐三十余人。刑赏系其爱憎,中外畏之。”这种对朝臣的陷害屠杀尤以柳璨等人恃朱全忠之势,恣为威福而更骇人听闻。
  
  五、士人之遭际
  
  唐末政局中,士人们自然也有在科举仕途上较为得意的,但与之前各时期相比,广大士人之遭际是大不如前的,其生活、科举、仕途上之苦难与被贬斥甚至被杀戮之命运更甚于前。以下分别考察未仕、人仕两类士人之遭际。
  从众多一般士子来考察,大多数更是运交黄盖。由于唐末国势衰微、兵连祸结,民生凋敝,故广大士人之生活是颇为寒酸艰辛的。《旧唐书·僖宗纪》即记“国步犹艰,群生寡遂,灾边荐起,寇孽仍臻”,“江右、海南、疮痍既甚,湖湘荆汉,耕织屡空。……东南州府遭贼之处,农桑失业,耕种不时。就中广州、荆南、湖南,资贼留驻,人户逃亡,伤夷最甚”。在此背景下,为了支撑庞大的开支,则加紧征税,甚至也征收到官员头上。大顺元年(890),“宰臣兼国子祭酒孔纬以孔子庙经兵火,有司释奠无所,请内外文臣自观察使、制使下及令佐,于本官料钱上缗抽十文,助修国学,从之。”这就更遑论征收一般百姓了。陆龟蒙《新沙》云:“渤獬声中涨小堤,官家知后海鸥知。蓬莱有路教人到,应亦年年税紫芝。”杜荀鹤《山中寡妇》更揭露云:“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征苗。……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在此时局下,士子们的生存环境多穷迫不堪,他们遭遇并躲避频繁的战乱,蒙受深重的灾荒、田园荒芜、骨肉分离等种种苦难,从其歌吟中即可看到如下的情景:“望岁心空切,耕夫尽把弓。千家数人在,一税十年空”;河北江东处处灾”39“兵戈村落破,饥俭虎狼骄”;“已喜相逢又怨嗟,十年飘?自在京华。……故国经荒未有家”;”“羁游数地值兵乱,宿在孤城闻雨秋”;”“华下支离已隔河,又来此地避干戈”“三秦流血已成川,……田园已没红尘内,弟侄相逢白刃间。”
  而且士子们的家境、生活多颇为贫窭。不要说那些无力踏上科举之路的士子,就是有幸参加科举,甚至最终登科之士,也多有极为贫寒的。如聂夷中“滞长安久,皂裘已弊,黄粮如珠,始得调华阴县尉。之官,惟琴书而已”。章碣则“累上著不第。……后竟流落,不知所终”。喻坦之“举进士不第,久寓长安,囊罄,忆渔樵,还居旧山。……盖困于穷蹇,情见于辞矣。”李洞则“家贫,吟极苦,至废寝食。……果失意,流落往来,寓蜀而卒。”罗隐也哀吟道:“年深旅社衣裳敝,潮打村田活计贫。”类此的唐末士子当是不胜枚举的。
  由于战乱等原因,科举考试在咸通十一年(870)就曾停止过,造成罗隐、陈黯、陆龟蒙、卢尚卿等一批文士未能人考或赴考途中折回。唐末更因黄巢、藩镇之乱,皇帝避幸,考试时而不在长安,且有中和二年(882)和天复二、三年(902、903)连续停考,造成士子觅举科考之难。《唐掂言》即云:“国朝自广明庚子之乱,甲辰天下大荒,车驾再幸岐梁,道馑相望,郡国率不以贡士为意。”《北梦琐言》亦载:“黄巢犯阙,僖宗播迁,举子星散。”故其时礼部即有“伏以朝廷,累年多事,道途艰辛,在远举人,并阻随计。逐年所司放榜,人数不常”之议。李愚即是遭此难者,他“随计之长安,属关辅乱离,频年罢举,客于蒲、华之间。……天复初,驾在凤翔,汴军攻蒲、华,愚避难东归洛阳”。类似李愚之遭遇者颇多,黄滔所吟“世乱时人物,家贫后子孙。……惆怅西川举,戎装度剑门”即是如此。
与上述情况互为因果的是,唐末广大士子们不仅处境、生计维艰,科举之路也较前更艰难,黄滔 即叹“咸通、乾符之际,龙门有万仞之险,莺谷无孤飞之羽”,众多举子“以梦笔之词,籯金之学,半生随计。没齿衔冤”。这就造成更多才士无缘登第,或久经落第之苦才赢得一第。前者如《唐摭言·海叙不遇》所记的欧阳濕、姚岩杰、剧燕、李涛、罗虬、周缄、周繁、何涓、章碣、来鹄、闵廷言、张乔、谢廷浩、陈象、陈岳等众多士子,以及韦庄为之深致抱恨的“皆有奇才,……衔冤抱恨,竟为冥路之尘”的陆龟蒙、方干、罗隐、赵光远、温庭皓、陆逵、刘稚珪、顾邵孙、沈珮、顾蒙等人。后者如经二纪方及第的韩惺、吴融;又如“咸通壬辰登荐,年三十三,……越二十三年乃登第”””的黄滔;还如“孟荣年长于小魏公。放榜日,榮出行曲谢。沆泣曰:先辈,吾师也。沆泣,荣亦泣。荣出入场籍三十余年”;10’还有天复元年放“曹松、王希羽、刘象、柯崇、郑希颜等及第。……松、希羽甲子皆七十余”,其余三人“皆年逾耳顺矣,时谓五老榜”的已老态龙钟的新科进士。
  再考察已人仕士人之遭际。从上文可见,众多朝官均浮沉于难测祸福之中。既有一批不听命藩镇、权臣的陆康、韩僵、苏检、卢光启、裴枢、王溥、裴贽、赵崇、王赞等均多惨遭荼毒、贬杀之遭际,当然也有个别品行不端的士人侥幸取荣,如秦韬玉,“谄事大阉田令孜,巧宦,未期年,官至丞郎,判盐铁,保大军节度判官。……令孜引擢工部侍郎。”还有一些横行一时如崔昭纬、崔胤、柳璨等,尽管或投靠勾结宦官、强藩以行恶,但最终也逃不过被强藩诛杀之下场。就以“登进士第,尤精《汉史》”的柳璨来说,他投靠朱全忠,胁迫“哀帝曰:‘人望归元帅矣,陛下宜揖让以授终”,“同列裴枢、独孤损、崔远皆宿素名德,意微轻之,璨深蓄怨”,利用朱全忠之党谋杀衣冠宿望难制者之机会,“璨即首疏素所不快者三十余人,相次诛杀。班行为之一空,冤声载路”。如此奸诈险恶者最终也被朱全忠所厌恶、诛杀,他“临刑呼曰:‘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
  唐末,朱全忠及其属下柳璨、李振之流对士人、清流颇为仇视,寻机屠戮之而后快,即如《资治通鉴》所载:“全忠尝与僚佐及游客坐于大柳之下,全忠独言曰:‘此木宜为车毂。’众莫应。有游客数人起应曰:‘宜为车毂。’全忠勃然厉声曰:‘书生辈好顺口玩人,皆此类也!车毂须用夹榆,柳木岂可为之!,顾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数十人,摔言‘宜为车毂’者,悉扑杀之。”又史载:“柳璨恃朱全忠之势,恣为威福。……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于全忠曰:‘此曹皆聚徒横议,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灾异。’李振亦言于朱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冠浮薄之徒紊乱纲纪;且王欲图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难制者也,不若尽去之。’全忠以为然。癸酉,贬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自余或门胄高华,或科第自进,居三省台阁,以名检自处,声迹稍著者,皆指以为浮薄,贬逐无虚日,揞绅为之一空。……全忠聚(裴)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揞绅之士,言于全忠日:‘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振每自汴至洛,朝廷必有窜逐者,时人谓之鸱枭。”因处朝廷如此险恶,易致杀身之祸,以此踏人仕途的士人,尚多有最终走上避难隐居之路者。韩惺就是被嫉恨的清流,因他受昭宗倚重,故为朱全忠等人所不容而贬官。后虽被召复官,但还是“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审知而卒”;司空图也因政局险恶而“弃官居虞乡王官谷,昭宗屡征之,不起”。后“阳为衰野,坠笏失仪”,才逃过柳璨之流之害。郑谷奔波举场16年及第,晚年仕至都官郎中,却身遭烽火连天,漂泊奔避不暇,不免于“漂泊病难任,逢人泪满襟”,””哀叹着“此生多辐轲,半世足漂离”,最后绝望于国运仕途,弃官归隐仰山而终。还有因失望于当时岌岌可危之国运而弃官人道者,韩僵《送人弃官人道》诗云:“仙李浓阴润,皇枝密叶敷。……社稷俄如缀,雄豪讵守株。忸怩非壮志,摆脱是良图。尘土留难住,缨矮弃若无。冥心归大道,回首笑吾徒。”据诗知弃官者乃皇族,他的弃官乃因世乱时危,故摆脱尘世而人道。
  另外尚有些士人则因中朝混乱残酷与无望,遂远避他方,为藩镇及地方势力所用。如罗隐人吴越钱僇幕:“广明中,遇乱归乡里。时钱尚父镇东南,节钺崇重,隐欲依焉。进谒,投素作,……缪得之大喜,以书辟曰:‘仲宣远托刘荆州,盖因世乱;夫子乐为鲁司寇,只为故乡。’隐曰:‘是不可去矣。’遂为掌书记。”韦庄经黄巢攻人长安等战乱,故其《秦妇吟》诗有“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之句慨叹之,其人仕后,遂离开中原仕于蜀,“王建辟为掌书记。……及建开伪蜀,庄托在腹心,首预谋画,其郊庙之礼,册书敕令,皆出庄手。以功臣授吏部侍郎同平章事”。”“黄滔登第后,“光化中,除四门博士。天复元年,受(闽)太祖辟,以监察御史里行充威武军节度推官,……梁时强藩多僭位称帝,太祖据有全闽,而终其身为节将者,滔规正有力焉。中州名士避地来闽,若韩僵、李洵数十辈,悉主于滔。”张砒亦为蜀国所用,《唐诗纪事》云:“砒,字象文,唐末登第,尉栎阳。避乱人蜀,王蜀时,为金堂令。”又牛峤“乾符五年进士,历拾遗、补阙、尚书郎。王建镇蜀,辟判官。及僭位,为给事中。””“除上所述外,《资治通鉴》天祐二年(905)记云:“时士大夫避乱,多不入朝。壬辰,敕所在州县督遣,无得稽留。前司勋员外郎李延古,德裕之孙也,去官居平泉庄,诏下未至。””’’上述的韩惺、司空图、郑谷等人也同样是不愿人朝为官者。其时这样的士人诚不仅上文所述,如史载“梁有禅代之谋,柳璨希旨杀害朝士,(李)愚以衣冠自相残害,乃避地河朔,与宗人李延光客于山东。”黄滔《寄从兄璞》诗:“纵征终不起,相与避烟尘。……移觅深山住,啼猿作四邻。”诗也即是寄给避官隐居的黄璞,此均可说明这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