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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州现存“社树崇拜”现象探析

时间:2012-11-19 14:10 来源:www.lunwen163.com 作者:163论文网 点击:

                           

 

 

                                               

 

 

【摘  要】  “社树崇拜”是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依然流行着的一项古老的信仰习俗;它根植于特定地理环境下的社会意识、社会生活中,因而有着丰富的文化底蕴和重要的研究价值。作为一项古老的文明,其传承过程也值得我们去探究。

 

 

Analysis Of The Trees Worship In Guizhou

 

Yang Li-yan,    Tang Jia-wei

 

(Guizhou Sports School,Party School Of The Guizhou Commitee Of The CCP , Guiyang,Guizhou,550000 ,China)

 

 

Abstract: “The trees worship” is still popular in southwest minority area with an ancient belief custom ,it is rooted in a particular environment,social life, social consciousness, and thus has a rich culture heritage and the important  research value . As an ancient civilization, its inheritance process is also worth us exploring and the research. 

 

Key words:  The  trees  worship,    phenomenon,    reason

 

 

“社树崇拜”是我国古代一项重要的信仰习俗。它代表人类历史上最具神秘和古老的民俗文化现象之一,以其深刻的文化底蕴扎根于古老而漫长的中华文明之中。即使在科技高速发展,许多古老文明正逐步走向绝迹的今天,“社树崇拜”这一习俗仍被西南少数民族展示和传承。作为古老文化的一种,它反映了人们思想意识的某些方面;同时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文化传承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本文拟就社树的文化内涵、贵州现存的“社树崇拜”现象、留存原因及意义做初步的探讨。

 

一、“社树”的文化内涵

 

古代神话中关于树木的题材非常丰富,从先秦文献中就可以看到很多关于神树异木的记载:《山海经•海外东经》云:“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淮南子• 地形篇》载:“若木在建木西,未有十日,其华照大地。”在古人眼中,“树”对人类而言,有着与“日”同样重要的地位。在神话世界中,形形色色的“神树”其实就是被人们神奇的想象所神化了的、具体的、实实在在的树。蚩尤桎梏为枫木、夸父弃杖化邓林、伏羲攀登天梯、成汤桑祈雨……这些远古神话,向我们娓娓道来的,除了虚幻无形的神奇想象外,更有原始先民们渴望生存、繁衍、长生、强大的生命意识。

 

树在早期人类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影响,在文献资料中自然不乏关于它的描写:《庄子·人世间》:“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这样一棵被世人称作神社的栎树,其树冠是否真的大到可以遮蔽数千头牛,我们已无法考证,不过这段文字确能证明,当时社树崇拜现象的存在。

 

又有《吕氏春秋·顺民》记载,商汤灭夏后,“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于桑林。” 《帝王世纪》曰:“祷于桑林者,社也。”在早期人类的生产生活中,由于桑树所特有的强大生命力,而被人们从农作中“请”了出来。在神权大于王权的殷商时代,包括桑树在内的所有社树所衍生的神灵世界已经远远超越于人,神性尺度高于一切,因此,社树也成了“通达天地阴阳、至高至尊至诡至微的灵性象征。”[3]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社树的重要性也是毋容置疑的。古人认为,作为国家象征的社树,其变迁也将意味着国之兴亡。在《艺文类聚》卷七十九引《周书》曰:

 

“大姒梦见商之庭产棘,乃小子发取周庭梓树,树之于阙间,梓化为松柏棫柞。”文王以此为吉兆。

 

在古代人们的世界观里,某地若林木茂盛,就会被认为尽得雨露之润泽,天地之眷顾。《诗经·大雅·皇矣》叙述了周人祖先开国的历史,其中不乏大量周太王在岐山大规模植树造林的文字。树木的昌盛代表了欣欣向荣的景象,使得“帝迁明德”,从而暗示此地君王圣明,人民独享丰乐之景。

 

此外,在普通的家庭里,人们也习惯在自己的庭院或门前屋后栽种各类树木,以表达这户人家对神灵的崇拜,并希望得其庇护。《诗经·郑风•东门之墠》云:“东门之栗,有践家室。”以家门口种着的栗树来指称人家。

 

 当某一棵特定的树被人们当做地方保护神崇拜时,才被称为“社树”。对此,赵沛霖在他的《兴的起源》一书中作了很好的解释——“古代祭社之处必植树”,“ 原始人对树木充满了神秘感,待到社的宗教观念出现以后,树演变而为社树,社的性质也便赋予了它。这样长期的宗教生活所形成的社的宗教意义,诸如福禄、国祚、国运以及宗族祖先、故里亲人等内容,同时也就成了作为社神的社树的宗教意义。”在原始宗教的支配下,特定树木逐渐被神化,从而使得作为自然存在的树木神圣起来,并具有了社会生活内容,成为了人化了的自然的一种特殊形式。

 

二、贵州现存的“社树崇拜”现象

 

在植被茂盛的贵州,树木不仅为早期居民生存提供了最基本的物质保障,同时也被赋予了灵魂,进入了他们的精神领域,成为了他们祭祀祖先,祭拜神灵的依托。

 

1、被赋予了灵气的神树

 

自古以来,树木都被人们视为上升,向上的标志,代表着横溢的生命力,是人们信仰的对象。从树木的枯竭到再度繁荣,人们总相信这里面除了包含着生命奇迹以外,还预示着复兴和繁荣。《汉书》卷二十七《五行志》记载前汉昭帝时“昌邑王国社有枯树,复生枝叶。”至今,仍有人对于古树奇树及发生过不寻常现象的树木产生无限遐想,并认为其身上会有某种神秘力量存在。那些枝繁叶茂的古树会被视为有灵气的神物而被人们顶礼膜拜。

 

 2009年以前,在贵阳市市区内飞山街道路中央有一棵百年树龄的老皂角树。由于常年受到附近善男信女的烧火焚香的 “礼待”,原本郁郁葱葱的古树终于不堪常年的烟熏火燎而逐渐枯干。

 

 可是两年后,原本还为古树的枯死感到惋惜的老街坊们却发现,这棵树又“神奇地”长出了新芽,而且一年比一年茂盛。于是,更多人愿意相信,此树是神树了。每逢初一、十五和一些传统节日的早晚,都会有许多人来此祭拜平安,甚至有人连买彩票都要到树下来许愿,祈运。

 

 老皂角树受到生存环境的影响而自然荣枯,可是在信奉“万物有灵”观念的影响下,人们却觉得这样的现象是神异离奇的。前来祭拜的人们都相信,这一定是有神力无边的超自然力量在主宰着这方土地。

 

 在距离省会贵阳市76.2千米的开阳县境内,十里画廊景区附近的村落里,也可以看见社树崇拜的遗风。高高耸立在村边的“社树”,其实就是一棵古老而巨大的枫树。枫树的四周已被石头,水泥修葺的栏杆围起来。正前方留出的出口方便人们进出。离地面最近的树枝被前来祭拜的人栓满了红布条,树下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本村族规。平日里,村民的行为规范都要遵照神树下的族规。到了节日期间,村民都要在树下摆上贡品,祈求五谷丰登、福寿安康。

 

据村里人介绍,这棵老枫树被奉为神树的原因是因为很久以前这棵树的树冠上曾盘踞过一条巨大的蟒蛇,大家认为这是神灵显身,于是从那时开始,大家开始供奉老枫树了。

 

2、与风俗交融的神树

 

 在贵州,社树崇拜现象不仅仍然存在,更与形形色色的民俗风习相关。甚至有的民族直接以某种树名为名——世居贵州的少数民族仡佬族,其名称中的“仡佬”二字就是他们对“竹子”的发音“盖脑”发展而来。东晋常璩撰写《华阳国志•南中志》和后汉书在引述竹王故事时,皆言竹王所统领的部族“氏以竹为姓”或曰“以竹为姓”。这显然不是现代汉语中一家一户的“姓”,而是整个民族共同的名称和徽号。而仡佬族人至今还有供竹子的习俗。

 

 明清以来,随着汉文化在贵州影响的逐渐扩大,许多文人墨客入黔,写了不少关于竹郎崇拜的《竹枝词》。乾隆五十七年(1733年)一名叫蒋攸铦的人从北京赴贵州任职,农历七月二十四日过杨老驿,拜谒竹王祠,他的日记说“闻春月祷赛(竹王)甚盛”,并写下《黔阳竹枝词》曰:
        菜珍同旨蓄藏,无盐巧用蕨灰香。
       黑衣竞逐乌鸦队,铜鼓声声赛竹王。
     余上泗《蛮峒竹枝词》称:
        几重岭树夹蛮庄,妇女逢春不肯藏。
       闻道前村花鼓闹,背儿看赛竹三郎。

 

据《黔游记》记载,在贵州境内,历史上凡有仡佬族人活动过的地方,大多曾立有竹王祠(庙)。至今,“赛竹郎”的活动也仍在继续。足见竹王在仡佬人的思想观念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在贵州威宁回族彝族苗族自治县的马街,居住着的贵州彝族青彝支系流传着《竹儿》神话。传说五个竹儿,一个长大去务农,其子孙繁荣后成为了白彝;一个用铁铸造犁,其子孙繁荣成为红彝;另外一个制作竹工艺品,因为从水中取出竹子时,竹子变成了青色,于是他的子孙成为了青彝族,他们就是彝族各个支系的始祖。于是彝族人始终坚信自己民族就是从竹子中诞生的。直至现在,有彝族人还保留着将过世的人的灵牌放入竹子编的容器里的习俗。他们希望死了以后能够归回到竹子里面去。贵阳花溪区金竹镇的布依族流行为婴儿举行“栽花竹”的生育习俗:若生男孩栽一蓬金竹;若生女孩,栽两株水竹。这种习俗在苗族、仡佬族等民族中也广泛流传。象征着让竹神与儿女为伴,让竹神保护儿女成长。

 

 

三、“社树崇拜”现象存在的原因及意义

 

贵州至今仍普遍保留着“社树崇拜”现象并非偶然。

 

首先,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时候,贵州山多路陡的独特地理环境影响了交通的便利。外来文化也很难能干扰或浸润到偏远地区的本土文化。其次,历史上封建王朝对待西南边夷的歧视和压迫态度,使不少少数民族群众被迫留驻原地,减少了与中原的交往。有时为了保留族群,甚至隐瞒了自己的族属成分。[4]所以直至解放前,贵州境内多个少数民族地区仍保留有较为完整的氏族社会特有的诸多文化现象。第三,由于文化的落后,当地人原先并不知道人的繁衍是两性行为的结果。而周遭繁殖茂盛的植物给早期人类带来了希望和期盼,并由此衍生出不少树生人的神话。以至于在人们心中,树和他们的祖先就是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血缘关系。这种图腾崇拜又与风俗交织在一起,在短时间内很难被完全打破。

 

最后,在一些村寨中,因为神树在大家心目中的“威望和地位”,村民们把族规、村规刻在神树底下,以正公德。例如前文提到的开阳某村社树底下,就立着一块刻有关于“敦孝敬、笃恩义、兴礼教、肃闺门、勤本业、崇节俭、慎交友”七个方面规定的石碑。在法律尚无法触及的细小方面,族规、村规的威严靠大家对社树的敬畏树立起来,而在新旧文化交流碰撞的今天,“社树崇拜”行为又凭借人们对伦理道德和行为规范的自觉性“存活”到现在。

 

如今,当外界从封建落后的思想泥沼中爬出,面对科学技术的先进性带来的一切便利,人们自觉地学习和应用各类科学知识。在贵州偏远的地方,人们对于社树神秘性、神圣性的联想仍未受到逻辑思维的限制,甚至即使出现不合规律、不合常理的事,他们也会认为这恰恰就是神圣性之所在。在民族文化百花齐放的今天,与风俗和自治法规相交融的社树崇拜活动反倒为少数民族文化增光添彩。在越来越呼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今天,对社树崇拜现象的记录和探析则理应受到更多人的关注。

 

 

参考文献:

 

[1] 《中国民间故事集成·贵州省贵阳市卷》. 贵州省新华印刷厂. 1998

 

[2] 清镇市民族宗教事务局等.《清镇仡佬族》.贵州民族出版社.2004.

 

[3] 贵州仡佬族学会编.《仡佬族传统文化全书》.贵州民族出版社.2002.

 

[4] 【英】弗雷泽.《金枝》(上下册).徐育新等译新世界出版社2006

 

[5] 【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丁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1] 杨丽彦(1981~)女,硕士,贵州省体育运动学校教师。

[2] 汤嘉伟(1978~)男,硕士,贵州省委党校教师。

[3] 高力.《西蜀画像砖“桑林野合”图像的文化阐释》.刊载于《装饰》.2011.5.

[4]贵州仡佬族学会编.《仡佬族传统文化全书》.贵州民族出版社.2002.P3 .